“他在前面!快追!”
“血兽死了!他吸干了血兽!”
“抓住他!碎尸万段!”
狱卒们惊怒交加的咆哮,如同跗骨之蛆,在身后迷宫般曲折的通道里疯狂回荡,越来越近。每一次脚步声的迫近,都像重锤砸在林烬濒临崩溃的神经上。他拖着如同灌满铅、又像被无数烧红钢针反复穿刺的身体,在崎岖、昏暗、布满粘稠血垢的通道里亡命狂奔。
每一次迈步,左小腿被死气腐蚀露出的白骨都在***残破的皮肉,带来钻心剜骨的剧痛。每一次呼吸,都像是吞下滚烫的沙砾,灼烧着破碎的喉管和撕裂的肺腑。丹田内,那吞噬了刀疤脸狱卒磅礴死气和一头血兽全部精血的灰色漩涡,如同一个被强行撑到极限、随时可能爆炸的熔炉!狂暴、驳杂、充满负面情绪的能量在漩涡中疯狂冲撞、撕扯,每一次旋转都带来更剧烈的内部撕裂感。灰败的色泽不受控制地从他皮肤下透出,如同死尸的斑痕,混杂着不断渗出的新鲜血液,将他整个人染成了一具移动的、凄惨的血肉磨坊。
意识在剧痛、眩晕和驳杂能量冲击的漩涡中沉浮,视野边缘已经开始发黑,景物变得扭曲模糊。身后追兵的脚步声和叫骂声,却如同惊雷般清晰,刺激着他最后一丝求生的本能。
不能停!停下就是死!被抓住,只会比石岳死得更惨!
他猛地咬破舌尖,一股腥甜的铁锈味混合着剧痛,强行刺激着昏沉的大脑,榨取出身体最后一点潜力。他拐进一条更加狭窄、岔路更多的通道,试图利用地形甩开追兵。
“这边!分头追!”狱卒的指挥声传来,脚步声开始分散。
压力稍减,但危险并未远离。林烬慌不择路,冲入一条死胡同!通道的尽头,是一堵布满***苔藓、散发着腐朽气息的暗红色岩壁!
绝路!
林烬的心猛地沉入谷底,冰冷的绝望瞬间攫住了他。他背靠着冰冷的岩壁,剧烈地喘息着,每一次吸气都带着破风箱般的杂音,每一次呼气都喷出带着灰黑色气息的血沫。视线已经开始模糊,耳中嗡嗡作响,追兵的脚步声仿佛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。
完了吗?终究…还是逃不掉吗?阿岳…我…
就在这绝望的念头升起的瞬间——
“砰!轰隆!”
一声沉闷如擂鼓、却又带着岩石崩裂巨响的撞击声,猛地从死胡同入口旁边的岩壁处炸响!坚硬的暗红色岩石如同被攻城锤狠狠砸中,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!碎石和粉尘簌簌落下!
林烬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响震得一个激灵,模糊的视线下意识地聚焦过去。
只见那布满裂痕的岩壁猛地向内凹陷、崩塌!一个高大、魁梧、如同岩石雕刻般的身影,裹挟着碎石和烟尘,从破开的洞口踉跄着冲了出来!他浑身浴血,暗红色的囚服早已破烂不堪,露出下面遍布新旧伤痕、如同花岗岩般虬结鼓胀的肌肉。他的左臂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扭曲着,显然受了重伤,但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,却燃烧着和林烬相似的、近乎野兽般的凶悍与不屈!
是石岳!是那个在血炼大阵上被抽干了精血的石岳?!不!林烬猛地甩头,驱散眼前的幻影。不,不是阿岳!但这个人…这张脸…这张在血狱昏暗光线下依旧能辨认出的、带着下界风霜刻痕的坚毅脸庞!
“石…石岳?!”林烬嘶哑的喉咙里,艰难地挤出两个几乎破碎的音节,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狂喜和巨大的困惑!他亲眼看着石岳被抽干,变成一具干尸!怎么可能?!
冲出来的石岳显然也没料到死胡同里有人,尤其是看到林烬那副比厉鬼好不了多少的模样时,他布满血污的脸上也瞬间闪过一丝惊愕。但他反应极快,目光扫过林烬身后空无一物的岩壁,再听到通道远处迅速逼近的追兵脚步声和叫骂,立刻明白了处境!
“林…林烬?!是你?!”石岳的声音同样嘶哑干涩,带着劫后余生的疲惫和难以置信的惊喜。他没有时间询问,眼中凶光一闪,低吼道:“没路了!跟我来!” 他猛地转身,用仅存的、完好但同样伤痕累累的右臂,狠狠一拳砸向刚才被他撞塌的岩壁破洞旁边一处相对薄弱的区域!
“磐石撼山!”
石岳一声闷吼,右臂肌肉瞬间贲张到极限,皮肤下的血管如同虬龙般暴起!一股土***的、带着山岳般厚重气息的能量波动从他拳头上爆发出来!
轰隆!
又是一声巨响!本就布满裂痕的岩壁,在这一拳之下彻底崩碎,露出了后面一条更加狭窄、漆黑、散发着浓郁土腥味和霉腐气息的未知通道!
“走!”石岳一把抓住几乎站立不稳的林烬的胳膊,动作粗暴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,将他猛地拽向那个新破开的洞口!
林烬被这巨大的力量拉扯,几乎是被拖着撞进了黑暗的通道。身体的剧痛让他闷哼一声,但心中却燃起一丝绝处逢生的微光!石岳!真的是他!他还活着!虽然不知道他是如何从血炼大阵下逃过一劫,但此刻,他是唯一的依靠!
“他们在那边!” “快!别让他们跑了!” 狱卒的身影已经出现在死胡同入口,看到新破开的洞口和消失的身影,发出气急败坏的怒吼。
石岳将林烬推进通道,自己庞大的身躯堵在洞口断后。他猛地回身,面对追来的狱卒,布满血丝的双眼中爆发出骇人的凶光!他深吸一口气,本就魁梧的身躯仿佛又膨胀了一圈,皮肤表面泛起一层岩石般的灰***光泽!
“磐石壁垒!”
嗡!
一道厚重凝实、如同山壁般的土***光盾,瞬间在石岳身前凝聚成型!光盾表面流转着岩石的纹理,散发出坚不可摧的气息!
噗噗噗噗!
数道带着腐蚀死气的攻击和血煞钉狠狠撞在光盾之上!光盾剧烈震荡,土***的光芒明灭不定,石岳庞大的身躯也猛地一晃,嘴角溢出一丝鲜血,显然承受了巨大的冲击,但他双脚如同生根般死死钉在地上,半步不退!
“妈的!是那个‘磐石武魄’的蛮子!他还活着?!” “一起上!破了他的龟壳!”
狱卒们惊怒交加,攻击如同***般倾泻在光盾上。光盾剧烈颤抖,裂纹开始蔓延。
“走啊!林烬!往深处跑!别管我!”石岳头也不回地嘶吼,声音如同受伤的猛虎,充满了决绝。他再次催动力量,光盾的光芒强行亮起,死死堵住洞口。
林烬看着石岳那如同山岳般挡在洞口、在狱卒围攻下摇摇欲坠却寸步不退的背影,看着他那扭曲的左臂和嘴角不断溢出的鲜血,一股滚烫的热流猛地冲上眼眶,混合着血污淌下。他死死咬着牙,将喉咙里的哽咽和身体撕裂般的剧痛强行压下,猛地转身,用尽最后一丝力气,朝着黑暗通道的深处,跌跌撞撞地爬去!
身后,是石岳如同磐石般不屈的咆哮,是狱卒气急败坏的怒吼,是能量碰撞的轰鸣,是岩石不断崩裂的巨响!
每爬一步,都感觉有无数把刀在体内搅动。丹田内的灰色漩涡在过度吞噬后陷入了某种诡异的沉寂,如同暴风雨前的宁静,但每一次沉寂中的悸动,都带来更可怕的撕裂感。他的意识在剧痛和眩晕的浪潮中沉浮,视线彻底模糊,只能凭着本能朝着更黑暗、更深处挪动。
不知爬了多久,身后的战斗声似乎变得遥远而模糊。通道越来越狭窄,空气也越发污浊窒闷。终于,他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,身体一软,彻底瘫倒在冰冷潮湿、布满碎石的地面上。
“嗬…嗬…”他像一条离水的鱼,徒劳地张着嘴,却吸不进多少空气。身体的剧痛如同潮水般一波波袭来,几乎要将他淹没。灰败的死气不受控制地从皮肤下渗出,混合着鲜血,在他身下形成一小片污浊的泥泞。他感觉自己正在被体内的力量从内部撕裂、吞噬。
就在意识即将彻底沉入黑暗深渊的刹那,他似乎听到了沉重而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,一个熟悉而焦急的声音,仿佛穿透了粘稠的黑暗,模糊地传入耳中:
“林烬!撑住!前面…前面好像有出口的光!” 是石岳!他竟然摆脱了追兵,追上来了!
石岳那如同岩石般粗糙却带着巨大力量的手掌,再次抓住了林烬的胳膊,将他沉重的身体半拖半抱了起来。
“走…活下去…我们…一起…出去!”石岳的声音带着喘息和伤痛,却无比坚定,如同黑暗中的磐石。
林烬残存的意识被这声音触动,眼中那几乎熄灭的灰色火焰,微弱地跳动了一下。他任由石岳拖拽着自己,沉重的眼皮费力地掀开一丝缝隙,朝着石岳所指的方向望去。
通道的前方,在那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尽头,似乎…真的有一丝极其微弱、仿佛随时会被黑暗吞噬的…灰白色的光?
是出口?还是…另一个绝望的陷阱?
他不知道。身体和灵魂的剧痛如同跗骨之蛆。但石岳那不容置疑的拖拽力量,和他话语中那股不屈的信念,如同最后一根稻草,压倒了彻底放弃的念头。
活下去…
一起…出去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