魏檀青直到深夜才回来。
从前无论他回来的多晚,我都会燃着蜡烛,等他回府。
如今既然要走了,我索性也不再等,自己早早就睡下了。
大抵是第一次见我不曾等他,魏檀青在床边驻足了片刻,眼眸幽深而复杂。
半晌,他轻轻地从身后拥住我,嗓音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。
“照影,我的腿疼。”
我被他身上的寒气一激,忍不住颤了颤。
却依旧沉默。
大约是因为有所残缺的原因,魏檀青一直有腿疾。
刚做他的侍女时,我看不下去他隐忍到苍白的神色,特意学了中医。
每日夜里,我都会用药酒为他按揉腿部,舒活血液。
如此了数年,魏檀青的腿疾本来早已好了。
如今复发,是为了昭华公主。
她难产那日,魏檀青不顾宫规,闯入了公主的寝殿,跪在她的床边。
死死握着她的手,嗓音发颤:
“此生惟愿,卿卿长命百岁。”
他唤她的小名。
卿卿。
而对我,却向来只是极其生疏的一句“江照影”。
昭华公主顺利生下孩子后,魏檀青又去了郊外的寺庙祈福。
三千长阶,他一步一叩。
为公主求来了平安符。
冬日积雪湿寒,魏檀青的腿,就是在那时,又旧疾复发了的。
只是这是他自愿为其他女人受的苦,后果,又凭什么要我来承担?
我闭上眼,冷淡拒绝:
“我今日乏了,若你实在痛,便找个侍卫替你按一按。”
顿了顿,我又补上一句。
“你身上的血腥味我闻了难受,先去梳洗吧,我不想沾上。”
魏檀青的手臂僵了僵,沉默地望了我片刻,才缓缓松手。
他的眉目依旧清冷,此刻却多了几分晦暗与慌乱,半晌,轻声应了句。
“好。”
魏檀青走后,我从怀中拿出一方手帕,用笔在上面端端正正地写了一个“六”。
再熬六日,便可回九重天了。
我与魏檀青。
从此诀别,永不相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