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谨昂醒过来时,已是一日后。
肌肤之下痛意蚀骨,他却强撑着起身对冷冬吩咐:“让石安想办法将沈奕辰带出,寻机换回。”
只有一月时间。
他不能背叛陛下,可他想为陆悦宁,寻一个最好的结局。
可半日后,石安却回信——陆悦宁与沈奕辰如胶似漆,片刻不离。
沈谨昂攥紧手,心焦如火焚。
他垂眸问冷冬:“明日,便是十五了吧?”
“是的,首领。”
夜色沉沉,掩下了深闷无边的苦涩。
翌日一早,城西粥铺。
沈谨昂一身褴褛衣衫,隐身在人群中。
只因陆悦宁上阵杀敌虽是保家卫国,造的却也是杀孽。
他之前每月十五都会亲自在城西为贫苦百姓与乞丐布善施粥,为她祈福积德。
陆悦宁只要在京中,便会陪他过来。
所有人都会夸赞他与陆悦宁郎情妾意,天作之合……
想着,将军府的马车来了。
沈谨昂看着陆悦宁先下车,又体贴地将沈奕辰扶下来。
沈奕辰看见长长的贫民队伍,眼中闪过一丝嫌弃,抬手捂住鼻子。
陆悦宁并未察觉,眼神愈发温柔:“奕辰,你如此心善,嫁给你真是我的福分。”
这一刻,沈谨昂心脏骤然发疼。
原本,陆悦宁的温柔,目光是独属于他的……
沈谨昂不愿再看,手轻轻一挥,人群突然纷乱起来。
前方,陆悦宁立时将沈奕辰护在身后。
沈谨昂强逼着自己移开目光,接着假装被人群撞出,跌落在陆悦宁面前。
陆悦宁下意识要拔剑,却在看清那张脸时,手中动作顿住。
四目相对。
沈谨昂眼眶突然涩然起来,心里涌上股难以言喻的期待。
她会不会认出自己?
如果她认出自己,她的爱会不会也有一点是对自己?
偏偏这时,一道略有些惊诧的声音打断两人:“谨昂,你怎么会在这里?”
沈谨昂敛下心绪,故作惊讶:“哥哥。”
陆悦宁诧异看向沈奕辰:“这是……你弟弟?”
刹那慌乱后,沈奕辰很快冷静下来:“娘子,这便是我那不懂事,与人私奔的弟弟。”
陆悦宁的眼神立时变得冰冷厌恶。
心脏如被刀划过,沈谨昂抿了抿唇想说什么。
最终却还是什么都没说,跌跌撞撞起身。
可他才往前走了两步,之前在刑罚堂受的伤又发作起来。
配上皇帝给他下的毒,五脏六腑都在烧得疼。
他终是强撑不住,两眼一黑,直挺挺倒在了地上……
再次睁开眼,沈谨昂已经躺在了一个清幽雅致的房间。
这两年,他对将军府的一草一木都无比熟悉,一眼便认出,这是将军府里的清池居。
外面隐约传来沈奕辰的声音:“娘子,谨昂虽然荒唐了些,毕竟是我唯一的弟弟,你不要瞧不起他,说起来都是我和父亲将他纵坏了……”
沈谨昂听着,嘴角浮出一丝嘲讽的笑。
他们兄弟,都是天生的戏子。
正如他知道,沈奕辰为了在陆悦宁面前维持自己宽和善良的形象,今日一定会将他带入府……
沈谨昂强忍着心里翻涌的情绪,等陆悦宁离开后,推门而出。
看见他,沈奕辰骤然变了脸色,眼神更是像看仇人一般:“沈谨昂,你到底在耍些什么把戏?”
沈谨昂淡声道:“没什么,我只是……无处可去。”
沈奕辰死死盯着他,好半晌才冷笑一声:“所以想将陆悦宁抢回去?”
沈谨昂只觉得荒唐,讥讽反问:“以我现在的名声和身份,你在怕些什么?”
沈奕辰一噎,又软了语气:“替婚这事若说出去,只会两败俱伤,陆悦宁那么骄傲的人,若知晓自己被人算计两年,真的能原谅你吗?”
“你放心,哥哥一定为你寻个好归宿。”
沈谨昂回来,本就不是为了与他争什么。
他按下心口钝痛和无力:“就一个月,一个月后我自会离开。”
晚膳时,沈谨昂被人带到饭厅。
原本正与沈奕辰说笑的陆悦宁一见他,笑意便淡了。
沈奕辰见状,温声道:“谨昂,叫人!”
四目相对。
陆悦宁一个眼神,沈谨昂便觉得肺腑都被刺得鲜血淋漓。
安静半晌,他动了动唇,声如轻烟。
“嫂子。”